文/张永乐
上世纪七十年代，熊溪口流传着这样一首童谣：“錾子路，打儿岩，婆娘女子打草鞋，出门一声山歌子，到屋一回块子柴。”无非是形容山高路陡，还带点迷信，重点是这里的女人性格开朗中透出一股野性，能干利索。所以当时也流传着这样一句顺口溜：“要吃通江饭，妇女打前战。”可见，妇女在这里真的能抵半边天。不离不弃何二女子说到熊溪口的女人，我首先要说的就是何二女子。何二女子十八岁那年嫁给了我的发小，她丈夫在家排行老二，于是大家叫她何二女子。婚后从夫家父母处分得一间旧瓦房，算是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从此与丈夫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背柴担粪，春种秋收，喂猪养牛，日子倒也还充实。后来添了两个千金，加上农村税费又重，手头上也就日渐紧巴起来。幸好赶上打工潮，丈夫到外省矿山上做苦力去了，何二女子一人在家不仅承包了所有农活，还要喂猪养牛拉扯两个娃娃，其辛苦可想而知。其实这种情况也是当时熊溪口众多家庭的一个缩影。如果故事就这样正常发展下去，未免太平淡了些。但是天有不测风云，矿山塌方，丈夫落下终身残疾，只能在病床上度过余生。私企老板见兜不住，多多少少赔了点钱，就夹着包包跑路了，那一年何二女子还不到三十岁。人们纷纷为他们家叹惜，在同情之余，也在纷纷猜测，何二女子该不会丢下丈夫和孩子改嫁他人吧？旁人在猜测，在观望，亲人在担心，在忧虑。但是何二女子脸上看不出悲喜，每天除了照常家里家外忙碌，还要给丈夫擦洗身子，准备特别的饭食。正如高尔基所说：“苦难是最好的大学”，两个女儿六七岁就能自己做饭，打扫卫生，还能放牛、扯猪草，帮爸爸擦身子，也算是何二女子的小帮手了。于是何二女子又学习撒网捕鱼，翻出丈夫之前的旧渔网，晚上放在河中，第二天往往会有不错的收获，不仅可以给丈夫增加营养，还可以换钱。汶川地震那一年，村上组织群众捐款，别人捐五元、十元，她却捐了一百元，全是零星小钞。艰苦的生活并没有把她压垮，女儿一天天长大，更加懂事，日子也一天天地好了起来，亲戚的忧虑消了，旁人的猜测也淡了。丈夫却主动提出了离婚，说是不能因为自己耽误了她一生幸福，照顾了自己这么多年，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别人也不会说什么。妻子的回答只有两个字：“休想！”丈夫见软的不行，直接犯了牛脾气。每天不是嫌饭菜太烫了，就是嫌太咸了，要么就是嫌擦身子时手太重了，动不动就对妻子破口大骂。有一天甚至还连碗带汤泼在妻子脸上：“你给老子滚，我三爷子不要你管。”何二女子忍着泪水，悄悄将脸上的汤饭清洗干净，重新换上一碗又送到丈夫的手中。就这样一直到现在。如今的何二女子一家已经盖起了三层小洋楼，两个女儿女婿都十分能干孝顺。女儿女婿在外面挣着钱，何二女子在家带着孙子，陪着丈夫，虽然手头上很宽裕了，但她仍然养着两百只鸡，三五头牛。不输须眉俊娃子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出生的人，基本都只有一个小名，因为父母基本没什么文化，男孩都叫什么“娃子”：猪娃子，狗娃子，牛娃子，火娃子，土娃子，木娃子，春娃子，秋娃子，冬娃子……女孩都叫什么“女子”：春女子，秋女子，冬女子，兰女子，桂女子，梅女子，燕女子，秀女子，莲女子……进学堂的时候才起一个大名，往往由老师帮着起名，又叫学名。许是起了一个男孩名字的缘故，俊娃子生就女儿身，从小偏偏有着男孩子一样的性格。别人家的女孩子一般都是从小学做饭，做鞋垫，织毛衣，她却跟着一群男孩子去放牛，砍柴。看见男孩爬树，她也学爬树，男孩摸鱼，她也学摸鱼。上学后男生抢着打篮球，她也跟着抢，男生比腕力，她也比，这次男生考了第一，她下次非得夺回来。俊娃子生在一个多子女家庭，兄弟姐妹一共六人，哪能让每个孩子都尽可能地读书？于是集中力量送大哥读完了师范，一是支撑门户，二是可以帮助父母分担责任。弟弟妹妹最多上完了初中，就被迫参加生产了。在当时，谁家的孩子长到十五六岁，父母就开始托人给说一门亲事，到了十七八岁如果还没有说上亲事，父母就该着急了。如果到了二十岁还没说上亲事，就有人背后嚼舌根了。俊娃子初中毕业，也就到了该说亲事的年龄，七大姑八大姨无论说谁，她都一概不见，说是要闯一番事业出来再谈亲事。父母着急归着急，总不能强按着牛头喝水，只得由她北漂，去京城闯荡。十年过后，真还闯出一番名堂出来。那一天突然传来一条爆炸性消息，她在县城开办了一家公司，一次性解决了四五十人就业问题。公司现在是越来越红火，兄弟姐妹，侄儿侄女都安排在了公司上班，她本人也被评为县“创业模范”、十大“杰出青年”。心灵手巧豆腐西施听到这个名字，大家肯定会想到鲁迅笔下的杨二嫂，没错，这个美称就是我们一群年轻老师从鲁迅先生那儿山寨过来的。高挑的身材凹凸有致，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精致的五官清秀可人。每天挑着豆腐来卖，豆腐是石磨酸水豆腐，滑嫩爽口，加上她那清脆的嗓音和甜美的笑容，每天的豆腐总是一抢而光。大家于是背地里叫她豆腐西施。这西施可不只是美貌过人，更是出了名的贤妻良母。丈夫的母亲去世得早，被奶奶抚养长大，到成家时，奶奶已经八十多岁，疾病缠身。西施服侍床前，端屎端尿，从未摆过脸色。当人们纷纷丢下孩子成为民工潮的一员，她却丝毫不为所动，一边尽着孝，一边悉心陪伴着两个孩子。当别人挣回大把大把钞票，为孩子不争气而大伤脑筋时，她的两个孩子已经顺利读完了大学，找到了理想的工作。可别以为她只是一个会照顾老人和孩子的花瓶，她更是一个巧媳妇。不能外出务工，总得想办法挣钱吧？她做的豆腐自不必说，那咸麻辣鲜香，最初只是卖给本村本社和几个单位。自从打工人带出去被外地人尝了后，纷纷要求邮寄，现在直接上抖音直播间了。又做得一手好厨艺，谁家有个红白喜事，都少不得请她去帮忙，也落得很好的口碑。不仅菜做得好，还有一手好发艺，不管是传统式的老平头，还是新娘做花、盘发，丝毫不比城里那些大型发艺师傅差。后记：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熊溪口的每个女人都可以写一个剧本。每个人在自己的舞台上都是主角，上一辈如此，这一辈如此，下一辈还是如此。：张永乐，四川通江一山居散淡之人，执着教坛三十载，主张“以有限的教育对学生产生无限的影响”，虽已天命之年，然痴心不改。工作之余常舞弄文字以自娱，尤喜漫步山野获取灵感，探访农家丰富生活。时有书法、诗歌、散文、剧本、教学随笔公开露面。
《三汇文学》欢迎投稿
1、文章体裁：小说、散文、诗歌、评论、影视剧本等。
2、投稿附作者近照一张，字左右文字简介。
3、投稿邮箱：
qq.转载请注明：http://www.0431gb208.com/sjszlfa/611.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