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谁能无缘无故坐上老大的位置。它不仅是实力的考量,更是时运和国运的推波助澜。——吾球商业地理
年,一只巨大的绣球砸中了合肥。
谁也没想到,这个在解放时,城区面积仅5平方公里,人口不足6万,地小促狭,沉默多时,并没有承载省府功能的城市规模的小县城,居然取代了安庆,成为了安徽的新一任省会。
今天,当我们回过头探明真相,首先肯定的是,它一定跟江南分省有关。没有这次的分省,南京依旧是不可动摇的中心,也就没有安庆甚至是合肥的机会。
但同时,也源于其当年在南北对峙时期通江达淮的地理位置,让人重新发现了合肥。由于居皖之中,它很容易将触手伸向四周。
相反,安庆由于偏居皖西南,和皖北的联系并尤为不畅,很难将安徽这个精神分裂的人口大省捏合在一起。
更致命的,还在于安庆自身特殊的地位。
一
自江南分省以后,安庆成为了安徽的省会,但是它依旧无法改变自己作为南京门户的角色。这是安庆的造化,同时也是安庆的不幸。
作为军事重镇,和长江中下游的节点,安庆“逢乱必战”。太平天国取南京要攻安庆,曾国藩收复南京也要先攻安庆。这导致安庆一度繁荣的工商业,也在刀兵之中一度烟消云散。这种来回的拉锯,让这里的人们大多有“前途未卜”的忧虑。陈玉成、曾国藩,以及李鸿章家族,都成了这个城市的过客。即使曾国藩曾为这个城市创建了近代工业的开篇之作——安庆内军械所,但随着天京收复,它转眼便迁移到南京,成为金陵军械所。
“更重要的是,此时上海已然崛起,毫无悬念地将安庆乃至整个安徽抛向了近代化大潮的边缘——容闳从美国采购回来的机器,最后就留在了上海的江南制造总局里。”(《文化底蕴那么深厚的安庆,怎么就不是安徽省会了呢?》,毛剑杰)
抗战时期的打击成了压垮安庆的最后一根稻草。年年底,日军选择从海上以及淞沪战场进攻南京,但是安庆同样也在劫难逃。年6月12日,安庆沦陷。日军攻占安庆的目的,显然不再是剑指南京,而是上游的武汉。总之,身为门户的安庆,在和平年代也许会左右逢源,但在战乱期间,只能是左右为难。
如果安庆只是一个军事重镇,那也没什么,这就是它的宿命,但是成为省会,就不能这样活了。因为它需要肩负更多的是全省的责任,需带领全省向前奔,不要搞着搞着,省会被人攻占了,这会让全省一下子就失去了支柱,和方向。
尽管新中国成立,改变了中国在国际的命运,但是建国初期并不安定的形势,还是让人担忧。伟人就说,“如把省会定为安庆这样一个沿江战略重镇,并且是在南京和武汉之间,一旦战事再起,极有可能被敌军一日连下两个省会城市。”
所以,安庆被抛弃已经自然而然。尤其是年,长江洪水横扫安庆,便再也没有主政者公开提省会迁回安庆一事了。
在我看来,舍安庆,取合肥,既是整合安徽的使然,同样也隐藏着一个重要的逻辑,那就是“去南京化”。它从此将安徽的省会开始与南京解绑,无须再充当其长江的门户,这样一来,可以走上“独立自主”的发展道路。
这其实也是芜湖、蚌埠落选的一个根本原因。
二
合肥的上位,也不是没有竞争者,芜湖就是其中的一位。这座位于安庆和南京之间的城市,尽管没有安庆地位重要,但是由于开埠更早,反而后来居上。
年,英国借口“马嘉理事件”逼迫中国签订《烟台条约》,让芜湖成为安徽的第一个开放口岸。这次条约的谈判人,正是被称为“李合肥”的李鸿章。他亲自为家乡树了一个重要的竞争对手。随后,他又将长江下游的米市从镇江迁移到芜湖。这座城市很快就繁荣起来。年,芜湖便有工厂9座,整个地区则有56座,在全省的近代工业企业中,超过了三分之一。相比之下,安庆地区都不如芜湖风光,只有21座。
也正是为了对接长江中下游最重要的稻米产区,早在抗战之前,南京就将自己的铁路修到了芜湖。这条京芜铁路先是修到中华门,后扩展至尧化门段,与沪宁铁路接轨。为了修筑这条铁路,南京的名园刘园就此消失。
此后,为了保证南京在战乱时期若沪宁铁路失守还有其它退路,京芜铁路还向南修到江西鹰潭贵溪与浙赣铁路连接——尽管这一计划曾被抗战打乱,但新中国成立又让这条沟通安徽、江西两省的铁路干线,重新活了过来。与此同时,“京芜线”也改成宁芜线,并修复了中华门至尧化门间的联络线,于年也全线贯通通车。
这些铁路的建设,在铁路交通逐渐取代水路交通的时代,对一个城市的发展至关重要。它们无疑进一步推动了芜湖的崛起。
三
至于这个有着河蚌,是中国的“珍珠港”,但老是让人给念成“棒埠”的地方,更是一座被火车拉来的城市。
年,一头连接天津,一头连接南京的浦口的津浦铁路全线开通。它在徐州与陇海铁路交会,日后它与原京山铁路京津段、原沪宁铁路共同组成了普铁时代的京沪铁路。位于这条重要动脉和淮河交会之处,蚌埠一跃而起。从以前仅有百余人口,被称为“七户半”的小地方,摇身而成为皖北第一重镇,仅用20年时间就发展为安徽省内人口逾十万的三个城市之一。在这期间,淮盐和粮食转运,让蚌埠尽得商业之利。军阀倪嗣冲督皖时,一下子就盯上当时刚刚起飞的蚌埠。结果,他没把安徽督军公署设在省会安庆,也没设在自己的老家阜阳,而是设在了蚌埠。
相反,在相当长时间内,合肥都偏离了中国的几条铁路主干线。除了京沪铁路过蚌埠,途径安徽省内的两条国内大动脉的另一条——京九铁路也没经过合肥,走的是阜阳。始建于年、东西向的陇海铁路则从安徽的最北边掠过。由张之洞主修的卢汉铁路,更是没安徽什么事儿。直到年1月,为了考虑淮南煤炭外运,兼以发展皖北、皖中并联系皖南之交通,在张静江的主持下,修建成了淮南铁路。从淮南田家庵经水家湖再经合肥,最后到长江边的裕溪口——合肥才与铁路有了第一次亲密接触。
这一切,都让芜湖和蚌埠对省会不免生出觊觎之心,甚至都未必将合肥放在眼里。但问题是,它们都面临了和安庆相似的困境。如果舍安庆是因为必须“去南京化”,那么,我们就没有理由选择芜湖和蚌埠。芜湖离南京那么近,蚌埠虽然相对较远,但它在相当长时间是作为南京的北大门而存在。
所谓的成也南京,败也南京。合肥就此成为了那个幸运儿。只是,它的上位,虽然是为了“去南京化”,但现实却南辕北辙,反而将兄弟城市进一步推给了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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