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皖南山峦,在初夏的时光里显得尤为神秘。繁盛的植被在午后明丽的光线中,浮上一层隐隐的绿光。远处更高的山峰像笔锋无意的抖线,起起伏伏逶迤至更深的山谷之中。山峰之上热浪腾腾,绵延的绿光之下却蕴藏着无尽的凉意。
塔泉谷塔泉位于宣城溪口镇深山之中。在溪口老大桥向左一拐,一路蜿蜒再向左一拐。路更窄了,车身贴着山壁而过,那些在五月肆意生长的壁上野花似乎都在往你的车厢里钻。
清澈的泉水一路而来,车速可以再让它慢点,浓郁的山谷幽香便灌满了车厢。缕缕幽香一道缝一道缝地钻呢。这携裹着草木山泉的醇味你不嗅也不行。仿佛诱惑你深入山谷里去,钻密林,蹚溪水。
曲曲折折的山路,刚通了水泥路。前几年的碎石路可以让你在车子里晃荡地如风中的野花。塔泉是个被崇山峻岭围着的小村落,把一条路走到尽头便到了。塔泉深入山谷之间,它便有了深谷小溪般的宁静,便是我心中能够涤荡尘埃的桃花源。
没有趋之若鹜的人,一切都显得自然而祥和。一切还存有大山深处我希望的样子。山谷是安静的,溪水是柔情的,村庄是祥和的。把这一切的静谧再装进心里,就像一股股清流流进了我从城市里带来的喧嚣,梳理我芜杂的心绪。
一棵老树撑起一片阴翳,在五月的午后像是在等一个人,一群人,一座村庄的故人。树在村口,故人是否在他乡?山岭之下的村庄房屋错落而立,一条从山的远方汩汩流淌的溪谷穿行其间。耳畔聆听到的只有溪水跌宕起伏书写得乐谱,偶尔会有几声悠长地鸟鸣盘旋而来。
恍惚之间,似乎村庄已人去楼空,犬声全无。仔细听,其间隐约传来捣衣声,被泉水按进乐谱,缓缓而来。循声入溪谷,村妇浣衣溪流边。
再细听,浣衣悄然无。谁家小妇抖落了生活的水花,把山里的日子酝酿成了溪水的甘甜。
农家院落,果然有着山里的轮廓。石阶、院围被密密的树木隐蔽。仿佛那一切石围子是多余的,浓密的树木才是一道初夏惬意的天然绿围屏。
古老的山石幽绿的苔藓,虽然它们被从山里的某处移入,被砌成山民的牢固的院落,它们依然还是山的一部分。它们静默地遥望来处,护佑村庄。它们与村口的老树一样,守候以及等待那熟悉地去了他乡的脚步。
石板桥连接起了村民的生活。东家的西家的来来往往,桥下的溪水绵绵不绝。五月厚绿的山谷光影,把这一切都染了色,静默的像一面流动在画廊里的山水油彩画,我是无意地被抖动的一点墨迹,是否会被抹去?
泉水跌跌撞撞地在山谷的石堆里游走,像一位醉酒的山灵,先是触碰了我的脚步觉着熟悉,再拉拉我的手,便觉得是位故人,然后给了我一个亲切的拥抱。
不经意地,被一只雄艳的大公鸡注视已久。侧着脑袋看我,再甩着鸡冠子正着脑袋看我。四下再一瞅,周围好几只呢。我是一位不速之客闯入了它们隐在溪谷里的日子。它们淡定地打量我,仿佛我是溪谷上方幽密的树屏突然被风吹来的一片移动的光影。它们在幽深的溪谷里,已修练成了山的精灵。
山猫就警惕多了,它们在溪谷矫健的逡巡,身轻如燕。它们匍匐在鸡群周围,在我没到来之前悠然地在溪谷里和鸡们享受着午后时光。溪谷有泉水鱼,有山蟹。像一块块一滴滴游荡地小石片和碎碎的树影。溪谷更深处被一团淡淡的雾气氤氲。
山猫的眼神像溪水里透亮的小石子,我的影子在它眼眸晃了晃,便识得了我的善意。于是温和地想要和我说话,犹如一位质朴的山民等候我这位陌生的旅人向它问寻着什么。
终于有了几声狗吠,在院落的墙角聒噪了几声。却像一个羞涩的孩子,偷偷地瞄了我一眼,便又躲了进去。竹篱隐约在果蔬搭架之后,五月的菜藤枝叶丰沛着山村屋顶向晚的炊烟。
五月午后的小山村,山的静谧仿佛是一波清凉的植被把村民盖在了屋里,而我像一只从城里飞来的蝉,扰起了窸窸窣窣的流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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