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厚的农历书一页页地翻下去,就翻到了芒种这一页。
芒种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第九个节气,夏季的第三个节气,这也是一个反映物候的节令,是干支历午月的起始;时间点在公历6月6日前后,太阳到达黄经75°时。《孝经纬》里记述道:“小满后十五日,斗指丙,为芒种。后十五日,斗指午,为夏至。曰芒种者,言有芒之谷可播种也。”《月令七十二侯集解》里写道:“五月节,谓有芒之种谷可稼种矣。”顾名思义,芒种,按照字面的意思就是:“有芒的麦子要快点收,有芒的稻子可以种了”。
我国古代将芒种也分为三候:“一候螳螂生;二候鹏始鸣;三候反舌无声。”说的是在芒种这一节气中,螳螂在上一年深秋时节产下的卵,因感受到阴气初生而破壳生出了小螳螂;喜阴的伯劳鸟开始在枝头现身,并且感阴而鸣叫;而与此相反的是,能够学习其它鸟儿鸣唱的反舌鸟,却因感应到了阴气的出现而停止了鸣叫。
在我们国家漫长的农耕时代里,节气就是农事,节气就是农时。关于芒种,那一句句农谚说得特别形象、生动、精辟:“小满天赶天,芒种刻赶刻”,“春争日,夏争时”,“一夏顶三秋”,“栽秧割麦两头忙”,“收麦种豆不让晌”,“芒种忙,下晚秧”,“芒种芒种,连收带种”,“收麦如救火,龙口把粮夺”……从这一句句生动形象的农谚里,就可以深深体会到芒种的那种农事忙碌的情景,用我母亲一句朴素的话说就是,庄稼人啊刚放下锄头,就要摸起镰刀,没有个闲时候。
农人们的忙碌,从古人的大量农事诗词里也能生动、形象、细微地感受到。宋人华岳的《田家》一诗里写道:“鸡唱三声天欲明,安排饭碗与茶瓶。良人犹恐催耕早,自扯蓬窗看晓星。”农忙时节需要早早起床,妇女们则要安排好早晨的饭食和带到田地的茶瓶等等,男人们要顶着晨星的微光去田地里辛苦劳作,但是起得太早了天还漆黑一团也不适宜,起晚了又担忧家人的着急催促,怎么才能起来得刚刚好?古人没有钟表,只能通过听公鸡的鸣唱、看星月日影的运行来推测大致时间,也就只好“自扯蓬窗看晓星”了。诗人王维的《新晴野望》一诗里如此写道:“新晴原野旷,极目无氛垢。郭门临渡头,村树连溪口。白水明田外,碧峰出山后。农月无闲人,倾家事南亩。”诗的最后两句,“农月无闲人,倾家事南亩”,全家老少齐出动,道尽了田家的辛苦与忙碌。王维是唐代的杰出诗人,不仅写有大量空灵优美富有禅意的诗歌,还写有不少优秀的田园诗。诗人白居易的《观刈麦》一诗,更是细致而又详尽地描绘了麦收季节的忙碌:“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妇姑荷箪食,童稚携壶浆。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冈。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丁壮年在农田里顶着炎炎日头辛苦劳作,体力弱一些的妇姑童稚呢,则提着精心操办的食盒、茶水、绿豆汤什么的,送到亲人们的身旁了,一家子人就在田地里吃喝一顿吧,也省却了回家吃饭的时间,还可以多干点田地里的活儿。
芒种前后是农人们一年中最忙的时节。我在小时候见到过,也亲身深切地体会到、感受到了。那时,乡村的学校,像小学和中学,除了放寒假和暑假,还会放麦假和秋假。放麦假的时间就在芒种节气的前后,主要是收麦子、打麦子,接着要在刚刚收割后的麦茬地里种上玉米、大豆、晚棉花等农作物。秋假主要是收玉米、大豆、谷子等粮食作物,收获后的大部分土地,还要经过深耕细耘,整理好后再播种上冬小麦。小孩子们虽然做不了多少农活,但是,有孩子们在一边勤勤快快地帮忙,或者送饭送水地跑腿,做父母的是乐在脸上,也喜在心里,算是一种精神激励吧。学生们放假了,各自回家给家里大人帮忙干农活,学校里的老师们也特别需要这个假期呢!有的老师是民办老师,教学之外,还都种着田地呢!有的虽然是通常所说的吃国粮的公办教师,自己没有耕地了,但大部分情况是家属和孩子们还是农业户口,家里的地里也有一大堆活计等着呢。
那个时候没有联合收割机,也很少有拖拉机,更没有方便快捷的农用三轮车、电瓶车,全靠人们手握镰刀一镰一镰地割麦子,把割倒的麦子捆成小捆,然后一捆捆地装到地排车上,运到打麦场,接着要在打麦场上摊晒,然后是轧场、扬场、装粮食进家。芒种前后的一个月时间里,麦田里、小路上、打麦场上,到处都是忙碌的人们,到处都是热火朝天的劳动场面,哪一家都是老年人、壮年人、孩子,还有自家养的牛、马、驴、骡齐上阵,虽然忙得不可开交,但人们忙得热闹,忙得喜庆,忙得喜笑颜开。
一夏顶三秋。这是在土地上讨营生的农人们的关键时节,不抢收抢种可不行,一场暴风雨,甚至是一场意想不到的冰雹,人们丰收的愿景就都成了泡影,上一年的秋种和这一年的春忙的心血,就都白费了,而那些刚割完麦子的麦茬地还湿润润的,需要尽快播下新的种子,才有利于种子的发芽和出苗,这也直接关系到下一季庄稼的成长与收获呢。如果不及时播种,等五月干燥灼热的阳光把土地晒得干裂了,就不容易播种了,那可真是如农谣所说的“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秋”呢!
现在的农村,机械化作业和半机械化作业比较普及了,庄稼的收获与种植相对来说都比以前纯手工劳作要轻松了许多,特别是有了收麦子的联合收割机、收玉米的联合收割机,一大片的麦子或玉米地,机器轰轰隆隆开过,一眨眼的工夫就收割完毕,而且,这边是打碎了的麦秸或玉米杆,那边是已经脱好粒的麦子或玉米粒,真是多快好省。
芒种前后,是农民们忙着收获的时节,农民们累并快乐着,幸福着。我真切地希望,在黄土地上辛苦劳作的父老乡亲们,年年都是丰收的好年景,年年都是欢喜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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