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7月的一天,台中市乌云蔽日天色阴沉,黑云摇摇欲坠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空气中的燥热扑面而来,唯有一场大雨才能缓解地表的滚烫。
一处住所内,一名老人突然中风踉跄摔倒,听见动静的一对中年夫妇立马跑了过来,看上去有些惊慌失措,男人极力控制自己的紧张情绪,他提医院,女人已没了主见,只是一个劲地点头。
俗话说:少怕歪,老怕摔。老年人摔倒有时候是致命的,即便是及时送医,这位老人还是走完了她的一生,享年79岁,她就是蒋介石曾经的侍妾姚冶诚。
作为姚冶诚的侄子,姚金和决定在第一时间通知蒋纬国回来奔丧,料理后事。接到表哥的电话,蒋纬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前一段时间还专程去看望了母亲,注意到她的精神大不如从前,却没看出有何病症,他还思忖着大概是人逐渐衰老的缘故。
邱爱伦、姚冶诚、蒋纬国现如今接到母亲离世的噩耗,蒋纬国不由产生悲痛的情绪,难以控制,他立即驱车赶往台中市区母亲的住处。
汽车在公路上疾驰,蒋纬国突然改变路径,直奔台北士林官邸,他意识到必须要将母亲去世的消息告诉父亲。道路两旁的树木、庄稼在汽车玻璃外急闪而过,蒋纬国无心欣赏风景,母亲姚冶诚多年来的酸楚在他的内心泛起波澜,不禁潸然泪下。
姚冶诚原名姚怡琴,小名姚阿巧,祖籍安徽,她的先祖早年间因为战乱逃难到苏州地界,从此便扎根于此。她的父亲姚阿宝平日里以干苦力为生,娶了当地女子为妻。
年,姚阿巧出生在苏州吴县冶长泾岸边的一个小镇,虽然家境不富裕,但对于这个小生命的到来,姚阿宝和妻子将全部的爱倾注到她的身上,这也是他们唯一的孩子。
姚阿巧在父母的精心呵护下一天天长大,待到十几岁时已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肤白貌美笑靥如花,活脱脱一个俊俏的江南女子。自古苏杭出美女,位居古代四大美女之首的西施,温婉可人的董小宛,多愁善感的林黛玉,爱恨交织故事流传。
生活就像五彩斑斓的气泡,承载着美好的期许,也有破碎后的失落。姚阿巧很快就体会到了生活的苦,在她十几岁时父母相继病故,父母双亡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无疑是最大的打击,多少个日日夜夜在思念中泪水划过脸颊。
姚阿巧是幸运的,她还有个叔叔姚小宝可以依靠,叔叔无儿无女,便主动承担起照顾姚阿巧的担子,把她看作是亲生女儿。
转眼间姚阿巧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年纪,姚小宝便开始从周边给侄女物色对象,他打算为阿巧找一名上门女婿,自己晚年也好有人照顾。
姚小宝打听到相距不远的沈家有好几个儿子,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更别提给儿子们娶媳妇。沈家老二沈天生和阿巧年纪相仿,干活利索,是个合适的人选。姚小宝便托人牵媒拉线,沈父正愁着儿子们要打光棍,这立马就有人主动提亲,甭提多高兴了。
鞭炮响起,拜过高堂,有情人便成眷属,沈天生改姓成了姚天生。虽然是入赘,阿巧并为对丈夫颐指气使,反而充分体现妻子的温柔贤淑。小两口面对生活的艰辛迎面而上,跑到上海谋求出路。
初到上海,阿巧被上海的花花世界所吸引,梦想着有一天能在这里拥有自己的容身之处,也享受下上流社会的与众不同。姚天生跟随亲属开始干苦力,阿巧则进入有钱人家府上,给太太当佣人。
姚天生干活勤快,阿巧省吃俭用,几年下来两人逐渐积攒了一些钱,可突如其来的变故却让阿巧猝不及防。姚天生被大上海的灯红酒绿迷了眼,在闲暇之余学着别人逛茶楼,跟着不三不四的人渐渐染上了抽大烟的恶习。
沾染上了大烟,无疑是将家产全部投向无底洞,直到妻离子散家徒四壁,更何况姚天生也没有多少钱。他不再像以前那样积极上进,一有时间就拿着钱去吞云吐雾,自己没钱了就去找阿巧要,不给便拳脚相加,夫妻关系降到了冰点。
阿巧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能独自一人黯然伤神,以泪洗面。在婚姻中,但凡有一方让另一方寒了心,那么这段婚姻最终不会长久。为了挣钱,阿巧跑到灯红酒绿三教九流出没的地方,给女雇主梳头,在那里遇到了和她同岁,并改变了她后半生的男人。
蒋介石从日本学习军事归来,便跟随陈其美在上海从事革命活动,结发妻子毛福梅远在溪口老家,随着两人之间的差距拉大,蒋介石对毛福梅由原来的不喜欢逐渐演变成厌恶,为了排解心中的不悦,他有时出入风花雪月的场所。
姚冶诚在那里蒋介石认识了阿巧,起初并没有对她产生别样的情愫。有一次蒋介石和陈其美会面谈事情,攀谈间有人认出了陈其美,一时间情形大乱,阿巧趁机将二人藏在自己房间,待外面事态平息下来才让他们走。
再次相逢,蒋介石重新打量眼前的阿巧,妩媚而不妖娆,微微一笑便让自己意乱情迷,此刻他将丰镐房的毛福梅忘得一干二净。阿巧早已不准备和姚天生过下去,一旦遇上合适的郎君,便委身与他。郎有情妾有意,蒋介石和阿巧走在了一起,他觉得阿巧的本命姚怡琴不好听,听说阿巧出生在贯穿苏州的冶长泾边上,便取了冶长泾的“冶”字,为她改名为姚冶诚,诚代表诚恳真挚。
丈夫烂泥扶不上墙,如今姚冶诚又有了如意郎君,她将事情开诚布公地告诉给叔叔,姚小宝起初不同意,但眼看着这桩婚姻走到了尽头,最后在中间人的见证下,姚冶诚和姚天生解除了婚约,她满心欢喜地同蒋介石走到了一起。
姚冶诚没有文化,对蒋介石所从事的工作不太懂,但她全力支持,将自己的钱全部资助于他,虽然杯水车薪,却能体现姚冶诚对蒋介石真挚的爱。
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姚冶诚自知出身不好,又在风月场所待过,可她还是打心底里希望蒋介石带他回到溪口老家,将她介绍给蒋氏家族的人。蒋介石也在琢磨这件事,他深知母亲一辈子遭受苦难,但眼里容不得沙子,如果贸然将姚冶诚带回去,势必会遭到母亲的斥责。
蒋介石想到了表舅孙琴风,他向来主意多,孙琴风听了蒋介石的叙述,不禁莞尔一笑,他立即动身回到了奉化溪口,先给蒋母王采玉吹吹风,好让她知道儿子在外面有了女人。
王采玉对于儿子的做法多少有些生气,毛福梅是多好的媳妇,儿子不懂得珍惜,现在又要领回一个自己想象中的妖娆女子,这让毛福梅情可以堪。但话说回来,自己的儿子还是要想方设法去包容他,王采玉又不得不去给毛福梅说些宽心话。
丈夫对自己不理不睬,自从留学回来也很少在家,常年在外面闯荡,毛福梅越来越不能理解两人的关系为何会变得如此糟糕。自己遵从三从四德,孝顺婆婆,关爱丈夫,照顾儿子,溪口的人都对她赞赏有加,可唯独不受他蒋介石待见。现在他又要从外面领回一个女人,听人说那种场合出来的女人没一个好东西,定然是妖艳十足,倘若她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那自己往后在蒋家的日子必然不好过。
蒋经国、毛福梅、蒋孝文、蒋方良姚冶诚特意穿了一身新衣服,精心打扮一番,提着礼物和蒋介石高高兴兴地回到了溪口。姚冶诚按照传统礼节给王采玉磕头行礼,尊称毛福梅为姐姐,夸奖蒋经国懂事。姚冶诚和毛福梅一同钻进厨房忙着一家人的饭,苏州饭菜的口味和宁波有所不同,她极力展现自己的厨艺,赢得了王采玉的赞许。
姚冶诚恰如其分地把握自己做事的原则,非但不去挑衅王采玉作为一家之主的地位,就连毛福梅结发妻子的地位也不僭越,在丰镐房微妙的人物关系上寻求自己的位置。她的做事风格,让王采玉放下戒心,也让毛福梅喜出望外。
常年在三教九流出没的场所生活,练就了姚冶诚善于察言观色、灵活多变的本领,溪口之行似乎达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要想为自己在蒋家谋求一席之地,为蒋介石生下一男半女是必不可少的。可偏偏几年下来,姚冶诚的肚子始终没有动静。
没有孩子作为纽带,蒋介石和姚冶诚两人之间也没有了之前的浓情爱意,姚冶诚不再去当梳头姨娘,回到上海后做起了家庭主妇,百无聊赖之际养成了喜欢打牌赌钱的嗜好,两人的关系也剑拨弩张,以至于蒋介石在日记中感叹自己染疾都得不到关心。
初秋的上海,金色的阳光撒在步履匆匆的行人身上,蒋介石和戴季陶的住处来了一名日本中年男子和一个活泼可爱的小男孩,他们的到来让蒋介石和戴季陶有些惊愕,曾经在日本的往事不由得浮现在眼前。
流传最广的版本是,蒋介石和戴季陶在日本同时喜欢一名年轻貌美的日本女孩,戴季陶比蒋介石年轻几岁,更为英俊潇洒,最终获得了女孩的芳心,蒋介石暗暗叫苦。
蒋介石和戴季陶四目相对,彼此都明白眼前小男孩的来历,戴季陶惧怕妻子钮有恒,便委托给蒋介石抚养。毛福梅只生养了蒋经国一人,自己出于对她的厌恶,生性木讷老实的蒋经国也不被蒋介石喜欢,独苗难立,不如将眼前的孩子收养,带回溪口丰镐房,一定能让母亲欢心。
蒋介石为小男孩取幼名建镐,根据《国语》中“经之以天,纬之以也”为他取谱名纬国。关于蒋纬国的身世一直是个谜,他也曾有过质疑,但又不敢跑去问蒋介石,于是找到戴季陶,戴季陶笑而不语,拿着镜子让他照,又拿出蒋介石的照片让他比对,蒋纬国似乎有了答案。
蒋纬国还小,必须有人照看,毛福梅已经有了蒋经国,两人的关系一直形同陌路,再带回去个孩子让她抚养,非把她气个半死。蒋介石想到了姚冶诚,自己曾大病一场,姚冶诚自知打牌让两人的关系淡化矛盾升级,便安心照顾蒋介石,如今把孩子让她抚养,岂不是乐开了花。
蒋介石把蒋纬国交于姚冶诚,她喜不自胜,三人又一同回到了溪口,王采玉看着可爱的小孙子别提多高兴,毛福梅只能生闷气,但又不能表现在脸上。蒋经国和蒋纬国两个孩子在一起,则没有那么多顾虑,乐此不疲地尽情玩耍。
为了避免长时间在一起生活产生不必要的矛盾,姚冶诚带着蒋纬国到奉化县城居住,也可以顺便照顾读书的蒋经国,此后,姚冶诚母子又搬到了宁波居住,在父母的关爱下,蒋纬国也一天天长大。
对于两个孩子,蒋介石也表现得不尽相同,蒋经国和毛福梅越长越像,在每次见到蒋介石后,总是习惯性地躲在母亲身后,一系列的举动让蒋介石不甚喜欢。蒋纬国活泼好动,对于蒋介石常常有亲昵的举动,他也乐于和儿子逗乐玩游戏。蒋介石对两个儿子有着不同的评价:经国可教,纬国可爱。
蒋介石、蒋经国、蒋纬国或许是由于姚冶诚的出身不好,或许是她没有为蒋介石生下一男半女,或许是两情相悦的感情不被珍惜,姚冶诚是蒋介石四位妻子里面唯一没有正式名分的侍妾。
蒋介石为了追求陈洁如,答应了陈母同以前的妻妾解除婚约的要求,毛福梅和姚冶诚被蒋介石抛弃,但姚冶诚和蒋介石之间还是有一丝感情,蒋介石斥资在苏州修建别墅供姚冶诚居住。虽然后来两人也曾见过面,简单的问候更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
年姚冶诚跟随蒋纬国迁往台湾,先是居住在台北市桃源大秦纱厂附近,和蒋纬国的岳父石凤翔一家是邻居,蒋纬国和石静宜时常去两家探望长辈。石静宜家自幼境殷实,却没有大小姐的脾气,为人随和谦恭,深受姚冶诚的喜欢。
石静宜结婚将近十年才有喜,姚冶诚要荣升当奶奶自然心花怒放,奈何石静宜难产去世,腹中的胎儿也没保住,有关石静宜的死至今也是个谜。突如其来的遭遇让姚冶诚的精神备受打击,她还要安抚儿子的情绪。
蒋纬国和邱爱伦喜结连理,作为母亲姚冶诚提出要按照中国人的传统习俗来举办婚礼,蒋介石为了照顾宋美龄的感受,直接让蒋纬国携爱妻赴日本举行婚礼,姚冶诚立刻读懂了蒋介石的用意,他不想这位前妻出现在儿子的婚礼上,不然该如何去面对宋美龄。
蒋介石和宋美龄蒋纬国和邱爱伦结婚后,被调到了台中工作,姚冶诚也跟随前往,居住在台中市区,由侄子姚金和、侄媳王桂宝照顾。或许是将所有的委屈藏于心底,姚冶诚以极快的速度衰老,直至在年7月病逝。
蒋纬国马不停蹄地赶往位于台北市阳明山的士林官邸,他将母亲病逝的消息告诉给父亲,蒋介石听后脸色阴沉,迟迟没有说话,蒋纬国看似无意却是像在提醒父亲:“姆妈虽然不是我的生母,对待我却比亲生儿子还亲,在我看来她就是我的亲妈!”
蒋纬国想让母亲风光大葬,但他知道蒋家成员复杂而又微妙的关系,母亲的丧事必须要经过父亲同意。
蒋介石微微抬头,声音不大地说:“回去好好料理你母亲的后事,但要顾及我们蒋家的声誉,不必大肆声张。”
蒋纬国还想要为母亲辩驳,却看见父亲双目紧闭,眼角边有两行热泪缓缓流下,他也不再说话,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汽车又在公路上疾驰,蒋纬国清楚地感受到这次是为了回家,是为了赶到养育了自己几十年的母亲身边。车辆缓缓停在家门口,蒋纬国的眼泪止不住流淌,他伏倒在母亲灵前长跪不起,悲痛不已。
姚冶诚走完了她的一生,悲惨、孤独而庆幸的一生,小时候父母双亡,失去了最亲的人,幸好有叔叔抚养,满怀憧憬却遇到了不成器的丈夫,遇到蒋介石满以为会长相厮守,却独自忍受背叛与孤独,幸而有养子相伴,她把所有的爱都给予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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